秦漢帝國與沒有歷史的人:殖民統治下的古代四川

 秦漢帝國與沒有歷史的人:殖民統治下的古代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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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了《秦漢帝國與沒有歷史的人殖民統治下的古代四川》台灣聯經出版作者胡川安是加拿大基爾大學東亞系博士現為台灣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系助理教授

中華帝國在亞洲大陸已經以不同的名字和形式斷斷續續地存在了數千從中心漸漸往外擴張對邊略,殖民然後同化。根據後設大中華史觀四川肯定是中華帝國自古以來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但近代的考古學證實四川有自己的三星堆文明和華夏文明是完全不同的起源,在戰國時代之前,四川是個獨立的存在,被華夏中心視為蠻夷有著自己獨立的信仰和獨立的政權死後有自己的天堂男女之防不深對性的觀念比較開放

在戰國時代,四川也就是那時的巴和蜀,被北方的秦國入侵開始了四川的被殖民史。秦國會南侵巴因為東出谷關的路被關東六國阻斷透過對四川的控制打開第二戰線大大地削弱了楚國的實力和破壞了六國的同盟秦國對四川的殖民統治就是採取一國兩制","蜀人治蜀",並從關中大量移動人口到四川讓巴蜀"關中化秦國借由四川的富滅六國建立了一統的帝國但四川被帝國的殖民和剝削,反而更為加強

秦亡後對四川的看法是典型的關東優越意識",認為不過是個蠻夷之地只有曾任秦的蕭何知道四川的重要性力主劉邦爭取自己被策封在那透過成都平原源源不絕的糧食供給四川再一次決定了華夏中心的勝敗歸屬,一個新的帝國再次但四川也再次讓自己淪為帝國的殖民地

本書的第四章是最有趣探討四川的知識分子在帝國的殖民統治下如何自處可分為消極抵抗認同服從",所謂意識形態上的統獨之爭在當時就已存在。前者以嚴君平和楊宣等為代表四川有自己的學術傳統擅長術數方技和黃老等學問知識份子對帝國的抵抗有兩種方式,一是像楊宣只鑽研四川自己的學術對帝國主流的儒學完全不感興起二是像嚴君平作為殖民地知識分子對道家和儒家經典都有涉獵,絕對有資格出仕,但他拒絕益州牧李強的禮遇不做帝國的官

司馬相如和揚雄則是完全不同對帝國中心充滿了認同和興趣現實的是他們在中國歷史上也更廣為人知兩人在史書上都被記載為口吃",但實際上極有可能是他們的第一語言是四川話官話講得不是一種出身和語文上邊面對中心的自卑司馬相如的前半生很因此他一直都希望可以在帝國中心這個大場域功成名就跨越自己的階級而對帝國而言,司馬相如的功用就是可以當作帝國的川人代表",當作帝國中心和殖民地四川之間的掮客給司馬相如各種光環好幫助帝國在四川做外宣說漢帝國多棒四川人要做帝國的好國民司馬相如透過帝國加持的文化資本,擊了四川知識份子的價值要照著帝國長安標準才是文明,否則就是蠻夷"。

和司馬相如不同百年後的揚雄對於功名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他對帝國中心的認同完全是出自一種文化召喚,揚雄雖然是四川本土派嚴君平的學生對黃老學說極熟但他的認同不是四川在地認同而是對儒家經典聖人理想的認同並因此移動到長安他認為帝國官方儒學不是真儒學,孔子的儒學才是真儒學,因此雖然出身於殖民地四川但他要比帝國的儒家更儒家揚雄的學術方法是論古模擬《論語》寫出《法言》評論漢代之前的學術因為他認為西漢儒家走偏了)顯儒家的重要揚雄也寫過《王本紀》但他筆下的四川歷史,是華夏認同本位的喪失了四川的主體性揚雄也是一個民族學家著有《方言》一書記錄帝國邊和各殖民地的語言和風俗以方便帝國中心統治揚雄在學術上有他的堅持但他在政治現實的判斷上是一場災難,認為王聖人",典型離地蛋頭學者但後世批判揚雄背叛西漢沒有氣節是對他的誤解因為來自殖民四川的他效忠的對象不是西漢而是他心中的儒家帝國"。

在西漢的時候四川還能維持殖民地的生活形態但到了東漢儒家的影響力已經不只停留在帝國中心而且真正地被學術化和建制化,能夠影響地方風俗和行政通過儒家的國教化"帝國中心對邊開始進行文明化"萬里同風",用近代說法就是內地化"內地延長主義",四川這個蠻夷地",開始需要面對帝國中心強力的文明風"。雖然巴蜀被內地建制化,一國兩制變一國一制但是帝國中心對巴蜀的歧視卻從來沒有消失帝國的政治還是把持在關東的豪強和世族手中,這使得巴蜀的豪族有著相當強的地域性更多精力在巴蜀的在地經營如農業水利,商業巴蜀的學術傳統和中心也繼續走往不同的道路和中心提倡古文經學不同繼續了今文經學和政治預言)的傳統因為這些根本上的差異蜀在帝國衰弱後的末期迎來了自身的獨立直到不幸被劉備的流亡漢室政權再次侵略殖民以作為反攻復國基地為止

無論我們喜不喜歡,我們都活在帝國的邊陲,一方面要面對帝國的輸出和威脅,一方面又需要和帝國廣大的巿場互動歷史總是驚人地相透過閱讀四川面對帝國時的殖民史,更能讓我們看清和反思自身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