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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與東亞的帝國轉型——臺灣出兵與日本帝國主義之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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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專注在東亞近代史的閱讀裡,上兩週拜讀了 Robert Eskildsen 的《日本與東亞的帝國轉型——臺灣出兵與日本帝國主義之萌芽》,作者以甲午海戰前夕爆發的「台灣出兵」為切入點,分析日本人是如何透過西方近代國際關係的原則與清帝國博弈,以求伸張台灣番地(註:東岸)的利益與主權。作者以「遞迴帝國主義」的概念解釋日本帝國主義與西方帝國主義之間的動態互動,其中值得關注的部分在於「日本帝國是如何透過選擇性挪用西方近代文明的要素以對抗西方帝國列強」,最為明顯的例子是明治政府透過美國人處理「羅妹號事件」的模式取得靈感,並在「牡丹社事件」套用之。 本篇的《「同化」的同床異夢》的歷史場域落在了「乙未割台」之後的日治台灣,作者陳培豐梳理了日治台灣五十年間的語言同化政策、台灣人對於「近代化」的認知以及對於「國家 / 國體」的認同。若是從中國史觀的視角出發,台灣人在日本統治之下是「被壓迫的」、「被動且無力反抗的被統治階層」,直到「光復之後,國民政府從日本人的恐怖統治解放了台灣人」,然而陳氏在書中揭示的是台灣人是如何透過「國語教育」與台灣總督府、甚至是日本內地博弈,以求爭取平權的抗爭史。 「皇民化運動」一直以來都是大中華史觀者批判日治台灣歷史的利器,甚至引以為「台獨思想」之源泉,然而「皇民化運動」實則是昭和時期的政策產物,其對台灣人認同產生的影響是在日治後期,不應一概而論。陳著裡依照明治、大正與昭和時期劃分了日治台灣的語言政策,以「大東亞戰爭」為分水嶺,從而揭示了日治台灣的語言政策是如何從「溫和漸變」走向了「劇烈驟變」的過程。 在談論日治台灣的語言政策以前,首先得釐清日本人在治理台灣、朝鮮、愛奴、琉球(此四者甚至還能再行細分)與「大東亞戰爭」期間所佔領的太平洋群島、南洋等地的區別。前四者是在明治時期透過西方近代國際關係理論的挪用而取得的主權,後者是「大東亞戰爭」時期急劇擴張而取得的領土。換而言之,日本政府有充裕的時間與理論基礎完善針對前四者的主權之伸張,後者則是赤裸裸的「戰果」。 台灣島是明治維新以來,首個透過戰爭與近代國關法則「依法」取得的領土,日本政府嘗試透過重構「國體論」以合理化殖民台灣的理據,然而「國體論」原先是為了鞏固明治維新以來的近代化成果而設計的理論,應如何重構並套用在治理異民族的台灣,乃至於後續的朝鮮、滿洲等地,這套思想之流變貫穿了日本帝國由萌...

貓非貓:伸展在文字與攝影之間、藝術與文學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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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店鏈接: https://www.monsoon2016.com.tw/product-detail-3082757.html )   因工所需,小店最近主办的 “認識台灣”系列課程,老闆要求需對講師們的著作與背景了解一二,以及撰文介紹講師著作,順便增進身為一名文化工作者的涵養做努力。 於是,當下就選擇了這本由謝佩霓講師撰寫的 《 貓非貓:伸展在文字與攝影之間,藝術與文學之間》 。如同作者序文中所寫,此書取名為「貓非貓」,乃取自「霧非霧,花非花」的句型。所以,書寫的內容主題核心並不是 “貓”,而是以“貓”觀人,文學,詩歌,音樂,艺术,政治,觀生活百態,古今東西是與非。也如同此書的「貓非貓」的後半段,「伸展在文字與攝影之間,藝術與文學之間」,作者文筆就像是貓一樣,行走於書中所寫的人事物之中。這也是作者說此書「無法分類」的原因吧。而作者本人是非常博學的,任一藝術領域的介绍与见解,無不信手拈來,入木三分。其所见所闻,讓孤陋寡聞的我獲益良多。 書中所寫的大師,藝術家,所涵蓋的領域甚廣。有中國文學小說的老舍與他的貓城記,日本當代藝術家奈良美智;日本攝影大師荒木經惟(個人很喜歡他的故事);美國客觀主義詩人露意絲 .葛綠珂 ( Louise Elisabeth Gluck )(非常喜歡她的寫詩風格);於新冠肺炎疫情中去世,極具爭議性的韓國導演金基德;甚至有中國前最高領導人-鄧小平和他的兩隻「黑貓白貓」。 書中所寫最讓我喜歡的,是美國客觀主義女性詩人露意絲 .葛綠珂( Louise Elisabeth Gluck,1943- ),我個人是非常喜歡現代都市的風格形式。露意絲,用詞簡略但句句斟酌,言簡意賅至極。初次看到露意絲的詩,就讓我想到了Casey Baugh,Edward Hopper的畫。那種夜幕降臨,孤身於冷清卻又繁華的都市之中,即現代感卻又充滿感性的畫面,讓人著迷。 同樣的,作者對老舍的評價,也是立體且深刻的。懺愧的說,見識少少的我對老舍的印象大概就是初中華文課本中聽到的著名作者之一(原諒我把上過的華文課都還給華文老師們了)。以及在大革命中被逼至送命的無數知識分子之一。但當作者在書中提及「茶館」時,方才想起 1982年的那部經典的老電影「茶館」就是由老舍的作品改編而成的。 有趣的是,作者在「老舍的貓城記」這一篇章中,開頭就以 「貓人...

性別與本土:在地的馬華文學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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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店鏈接: https://www.monsoon2016.com.tw/product-detail-3239161.html )   林春美的《性別與本土:在地的馬華文學論述》是一本性別與本土結合的文學批評。作者所撰寫的十一篇論文,都作了不同方式的文學批評和論述,其批評和論述都頗為客觀和讓人能從不同的視角閲讀其作品。 其中《我們的父親母親:嘉應散文的書寫模式》道出嘉應文學獎的宗旨是否得到落實,作者采集了以父親和母親為相關題材的得獎作品,以對其得獎作品進行客觀的批評和論述。作者認為一些得獎作品都未能達到散文的真實,此論述也帶出散文必須展現作者真實的生活經驗,而不是以套用慣有的寫作模式,這樣才能夠真正達到創作本身的意義。 另一篇《從華玲到吉隆坡:商晚筠的女性之旅》,作者舉出了幾篇商晚筠的作品,以作品剖析商晚筠生命所遭遇的各種經歷,再最後以文字的方式,形成各種述說女性或是自我的作品。而就如林春美所言,商晚筠筆下的多數作品都反映的不是對外、對異性的審視,而是對內、對女性、對自身的凝視與關照。有人說閲讀作者的作品能夠更瞭解作者本身的性格和寫作的意圖,同時閲讀之後,再以文學剖析和文學批評的方式去解剖,會更瞭解作者本人。就如這篇《從華玲到吉隆坡:商晚筠的女性之旅》,林春美的文學批評,都讓我們更瞭解作者商晚筠的內心世界和商晚筠筆下的各種女性文學的書寫。 筆者認為要結合性別與本土的文學批評並不容易,除了要熟悉身處在馬華文學的情境之外,也必須以客觀的角度、細心的資料收集工作和對文本的熟悉度,才足以形成文學批評。林春美所撰寫的這本《性別與本土:在地的馬華文學論述》,是一本內容扎實和文學批評到位的優秀之作。

直男癌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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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店鏈接: https://www.monsoon2016.com.tw/product-detail-3206348.html )   《 直男癌病史 》 出版以後,季風帶吉隆坡外出參與的第一個活動便是新加坡書展。雖然書展現場和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較少,但他們經過季風帶攤位看見這本標題奇特的小說集時總會停下來看幾眼 ——尤其身旁有男性朋友或伴侶的女孩子,十之八九都會對男方說:「呐,你適合看。」 可見直男癌才是本世紀最值得被重視的疾病,而且無需醫生來判定確診與否,身旁女性即可協助判斷。若你還無法理解何謂「直男癌」,或許你可以考慮閲讀《直男癌病史》這本小說集。 此書收錄的十篇小說大多以男性為主角,刻畫出他們在身份認同、意識形態和歷史文化等看似宏大的課題,與極其私密的個人情愛慾望之碰撞。大部分小說都包含性愛書寫,或許你會認為,男人作為下半身思考的生物這好像也沒什麽好稀奇的,但有的角色會讓你刮目相看 ——為了實踐愛人的社會主義理想,而消費從事性服務的愛人好友、爲了擺脫外來者身份而服務降頭師——混濁不明的體液已將嚴肅課題和個人情慾黏合,書封封底病徵清單上的「過度理性」一項說的大概就是他們。 這些小說也包含對歷史和社會的影射,如《中國的最後一個妖精》,有數千年修行的女主角好不容易打敗鐵鎚、鐮刀、算盤、旗杆和《毛語錄》五妖,卻在一句「今天,中國的人民,站起來了!」之後灰飛烟滅;又或者只出現在半島,在檳島或島國上不見蹤影的降頭師。 這本小說十八歲以上的男女都適合看,男孩子看了可能會覺得很嗨,女孩子看了能防身。本人作為生理女性,看完這本書最大收穫大概就是不要輕易折紙星星給男孩子吧。

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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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店鏈接: https://www.monsoon2016.com.tw/product-detail-3239160.html )   讀完朱嘉漢的《禮物》。朱嘉漢,1983年生,曾就讀法國高等社會科學院社會學博士班。著有長篇小說《禮物》、《裡面的裡面》、《醉舟》;論集《夜讀巴塔耶》;essays集《在最好情況下》等。 一開始就有從身邊的人得到印象,這是一本相當難讀的小說,讀了後才發現這種說法還叫客氣了,閱讀這本書的時候,我就像深陷在作者建立的文字迷宮之中,整個大腦就像CPU一樣,不僅全速、還需要超頻運作,才感覺自己跟得上作者的腳步。 雖然在分類方面,《禮物》是被歸入長篇小說的類別裡,但它跟傳統的長篇小說實在有太大的不同。小說共分成兩個部分(包括作者的一篇前言),第一個部分是描述將自己流放至巴黎的四個台灣年輕人,他們以各種方式跟彼此對話和書寫,但就在這些對話和書寫之間,卻隱隱約約展示出作者想要表達的內容。 實際上小說的四人都使用化名,而每一個人的化名都來自極具盛名的作家、哲學家、社會學家等等,駱以軍在書後的評價中將其視為作者於書中的「底牌」之一,這點我個人很贊同,但我不認為這個「底牌」真的那麼重要。 我們當然可以詢問為何要這四人,為何不是其他。但我個人覺得真正最核心的,並非他們的身份,而是他們正在探討的內容。而通過他們探討的內容,整部書一直不斷地破壞你對小說的想像和定義,你無能為力,只能被作者的文字牽著向前(或者向後也不一定),而這種破壞又跟四個人的對話和書寫息息相關,即書中不斷重複詢問的:「何謂小說書寫?」 於是接下去就是書中的第二部分了。第二部分是上述四人匿名發表的五篇作品,但有趣的是,這五篇作品雖然冠名小說,但閱讀之時卻不怎麼像是在閱讀小說,反而更像是一篇篇的記敘、傳記,也因此閱讀完畢後,我們又在回到小說建立的循環,如何定義小說、如何定義小說書寫的問題之中。 據此再次看回作者最前面的前言:「我以發現手稿般的心情」、「我則佯裝為作者呈現了這作品」,不僅作者已死,連小說的定義都已經粉碎,甚至連我從中看到的「作者想要表達的內容」,是不是其實也僅僅是我個人的自以為是而已呢?